中西关系仍有转圜空间

在这些问题和纷争中，不难发现关键背景，是双方之间存在着强烈不信任感甚至敌意。譬如美国国会对TikTok的数据安全做了听证会，可以参考的是，13年前，美国国会因为日本丰田汽车一段时间里安全事故频发，曾把丰田董事长请来国会听证，其间也是唇枪舌剑，问题尖锐，尤其令讲究温文委婉的东方文化人群很不适应，甚至有人怀疑，美国国会趁机打压日系汽车在美国市场的地位和竞争力。

(资料图片)

后来结果证明某些过度猜疑并无依据。在纠正改进了驾驶安全问题后，丰田汽车一如既往，在美国市场占据一线品牌的优势地位，也依然受到用户的广泛欢迎。这里的主要差别在于，美国和日本之间并不存在国家和体制间的对峙敌意，于是听证会可以就事论事。TikTok的听证会，明显处于政治扩大化状态，许多尖锐问题也不是TikTok作为一家公司及其高管人员可以承担和应答的。于是，TikTok的问题目前无解。鉴于整体格局荒腔走板，即使具体步骤能走出几步聪明棋，也于事无补。

一年多前，世界正从冠病疫情的重大灾难中逐渐恢复，俄罗斯和普京却突然向邻国乌克兰发动全面侵略战争。比较熟悉历史的人，可能会从沙俄与苏联帝国侵略扩张成性，尤其是对他国领土充满觊觎的角度，来看待俄罗斯发动战争的动机。然而，俄罗斯及其盲目追随者，却为自己的野蛮侵略捏造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为了捍卫国家安全，抵御所谓“北约东扩”。

俄罗斯的专制政治还有一大特点，就是自我反省纠错能力异常低下，国家战略出了大问题也无可奈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第三方和旁观者（不少都是出于善意）曾不断警告：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惜谁也劝不住，俄罗斯一边不断编造谎言和狡辩，一边继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来也只好顺其自然，后果自负了。

关于中国与美国和西方的关系，笔者以为，只要没有恶化到发生热战的地步，就应该还有回旋余地和外交空间，以及经贸利益。西方文化和社会在重商主义方面前无古人，只要意识形态不要太极端对立，大家就都还是偏重于和气生财。中国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功就是最好例证。严格地讲，在改革开放期间，中西双方都不曾真正放弃过自身的意识形态，但同时也不走火入魔，于是就创造出了一个双方可以交往、贸易、合作与发展的广阔空间。

现在情况不同了，最近美国、日本和欧盟的战略界都已公开判断：中国的改革开放时代已经正式结束，目前中国关注的重点是政治挂帅和安全维稳，于是中国目前的所有问题，首先都是政治问题。譬如在中国要抓经济，其实要先抓政治。把政治调整合适了，经济才能发展。在国际上也一样，仅仅把外交身段放软，少些战狼姿态，还不足以扭转整体的国际被动与隔阂。要真正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布局的重整，和格局的超越。

在陆地边界上，目前除白罗斯一国在强人卢卡申科的统治下，还愿意与俄罗斯和普京同道而行外，其余原先的东欧国家（包括正在英勇战斗的乌克兰），已通通集结到北约和欧盟的大旗下，共同应对俄罗斯的威胁，与俄罗斯的统治方式脱钩。这令俄罗斯自彼得大帝以来梦寐以求的“连接和通向欧洲”的地缘战略，遭遇重大倒退挫败。经过普京一番瞎折腾后，把国家利益推进空前困境，以后定会被俄罗斯历史追责。

现在，俄罗斯不仅在乌克兰打不赢，已处在面对乌克兰全线反攻的重大战役前夕，而且在“北约东扩”问题上也是求仁得仁，北方主要邻国芬兰正式加入北约，另一个邻国瑞典加入北约也只是时间问题。查一下地图就不难发现，芬兰距离俄罗斯重镇圣彼得堡近在咫尺，而且芬兰湾一旦被封锁，俄罗斯海军在欧洲就基本无海可出了。

第三，俄罗斯文明虽然历史文化悠久，但并非现代文明的发祥地。这样的古典文明社会，都面临一个如何与现代文明沟通交流、融合转型的重大课题。为此，俄罗斯也是一代代志士仁人前仆后继，探索奋斗。但有一个关键问题至今解决不好，导致发展布局和格局都严重缺乏现代文明的先进性和价值观。这就是政治体制问题，就是还无法真正实现还权于民，还政于民，让俄罗斯人民真正决定和选择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每到关键时刻，国家大业仍被独夫寡头所垄断，布局和格局偏执狭小。这就很难与其他现代国家竞争和匹敌。

国运如棋局，人生也如棋局。这其中有两大因素至关重要：首先是广泛布局与提升格局，而后就是审时度势，寻出有效的路径，做出睿智的选择。唯有如此，才可能奠定最后胜局。许多人上了年纪后，忽然发现自己一路走来好像作为不大，而且拮据被动。主要原因之一，恐怕是由于一开始所设定的格局琐碎或偏执，布局也缺乏胆识和视野。再就是走棋的时候失误和昏招太多，导致最后败北认输。篇幅所限，这里我们主要谈一下国运如棋局。

专制体制缺纠错能力

其次，从地缘政治格局上讲，俄罗斯已是横跨欧亚大陆的世界大国，却以觉得自己还不安全，须要开拓战略缓冲区为由，对乌克兰发动野蛮战争，为两国都带来灾难。俄罗斯以狭隘的自我安全观出发，不去检讨矫正自己侵占掠夺他国的劣根性，却试图把一己之私利和安全，建立在他国山河涂炭、家破人亡的基础之上。如此荒谬布局，岂有不败之理？北约东扩，顺理成章。

关于普京和俄罗斯具体的棋步失误和败招，以上已多有提及。从布局和格局的角度讲，有三大失误和教训不可不察：首先，在21世纪的世界，应如何为自己国家发展和人民幸福谋划布局？是通过大打出手，攻城掠地，以邻为壑？还是依靠文明进步发展，科技发明创新，市场经济贸易，民主法治自由，来不断增强自己的竞争力和吸引力？普京和俄罗斯明显做了前一种过时落伍的选择。

话题转向中美关系目前的局面。有的人可能某些历史情结比较深重，一提到中国与西方的冲突，就想起当年的八国联军。今日中国应基本不会发生他国入侵的情况；现在面临的主要严峻挑战，是脱钩遏制式的阵营化对峙纷争。譬如，高端晶片为什么不卖给中国企业？西方担心中国把晶片装在先进武器上，反过来与西方战争。TikTok为什么在西方国家争议巨大，被频频禁止或警告？西方相信中国企业应无法阻挡来自中国政府提交数据的要求，于是西方用户的数据安全没有保障。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