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很多故事
图、文/曾秉炎
我喜欢玉，源自对玉的向往。儿时，常听大人说，美玉倾城，宝玉有灵。那时没看到过玉，只知道月亮上有只玉兔，与寂寞的嫦娥为伴。很多明亮的夜晚，常望着高高的月亮发呆，而又总是看不到玉兔的影子。
(相关资料图)
看不到就瞎想呗，那玉兔，一定很神，那么大一个月球，任它奔跑；那玉兔，一定很美，不然它不配与天仙嫦娥为伴；那玉兔，一定很白，不然就不会有白玉无瑕这个词语。有时甚至还乱想，要是能长上翅膀，飞到月球，逮住那玉兔，美美地看它个够，那该多好！
涉足收藏后，收到了一砣籽料原石，很是喜欢，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终于明白：玉，其实就是石头，只不过是一种美石。我们的祖先从它那温润柔美的色泽中，体验出了赏心悦目的感觉，将其佩在身上，并把自己内心世界美好的感受赋予了它。从此，这种美石就有了生命，有了活力，走进了人们的生活，成为人们最珍爱和求索的对象。久而久之，便产生了玉文化，这种文化，即成为了中华五千年灿烂文明史上的一颗明珠。
收藏伊始，我就给自己定位：玉，是要重点收藏的，当然也要兼顾字画和瓷杂。因为收玉，好藏也好保管，不仅文化底蕴深厚，而且升值空间巨大。之后，基本是按照这个思路实施的。
收玉，不是说要收就能收好的。一开始，云里雾里，真赝不明，经常把握不准玉的质地，更弄不清它的年代。清水塘悟源堂的周徐州老师告诉我，收藏是个眼力活，要不急不躁，先是多看少买，看得多了，悟性也就有了；上手的东西多了，眼力就提升了。周老师还说：收玉，讲究的是缘分，炼就了一双慧眼，缘分来了，你就能接好招，结好缘。二十多年过去了，一路走来，我在寻觅中感悟，在遇见中结缘，深感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讲缘分的，收玉，缘分的呈现尤为特别。
玉佩正面实拍图
碰到了心仪之物是缘分。一块玉，看到后怦然心动，就像看到一见钟情的初恋对象那样，瞬间被它的外表、神韵所吸引，并深深地为之着迷，这便是一种缘。记得那是1999年秋的一天，有人告诉我，说是我的老家玉河村靠沩江岸边的一户陈姓人家有块漂亮的和田玉佩，别人怎么出价也不卖。我找了个周末，到了那位老汉家，先不讲买东西，就和他天南海北的聊天。闲聊中，他知道了我的基本情况，消除了他的防备心理。再深聊，他说当年农业学大寨修渠道时，工地在我老家的山背后，一次因迟到没吃到午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去我家想找点东西吃，我母亲立即炒了个蛋炒饭，让他吃饱了，至今还很感激。
越聊距离越近，我趁势问他家里是不是有块什么玉。他说：有，老祖宗传下来一块东西，乡下的古玩贩子缠着要买，出价不起没给他们。后来，小偷进屋到处翻动幸好没找到，我把它藏到了砖缝里。我接着问他："看看可以吗？"。
"你看当然可以。"他起身就去里屋拿了出来。
玉佩背面实拍图
我接过一看，多好的一块玉啊，形制为方型、圆角，玉质细腻温润，包浆自然老气，上手有压手感。更了不起的是，正面精细工琢海水龙纹，背面规规整整雕了个印章形状的四字篆书：祥云瑞露。"好玉，好玉！"我把玉佩放在手上搓了搓，连声赞叹。心想，这样的好东西能看到是缘分，错过机遇就可惜了。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喜欢，握在手里就不想放下。
据说是朝庭赏给老祖宗的。老汉介绍说：他们陈家清末从福建漳州迁来湖南，雍正时出了个在朝庭做官的大进士。"出让吗？"我问老汉。"想卖了，贩子出了一千八，不够我翻修这房子，没同意。"老汉说。"翻修房子多少钱够？"我问。"加一个番差不多。"老汉回答。"四千吧，宝贝让给我玩。"我顺着他的心意出了价。"嗯，行，让你了，"老汉同意了。
当时，那种结缘后的感觉，不知道有多美。后来，我拿玉佩请清水塘的行家们赏评，大家啧啧称赞：难得的好东西！有的甚至还说：典型的乾隆造办处工，应为长沙第一佩。第一佩我可不敢夸这海口，但它精美是事实。有了这块玉佩，总舍不得把它戴到脖子上，因为怕有闪失，掉地打碎，只能隔三间四地拿出来摸一摸。
遇到了爽快的人是缘分。收藏玉，虽说瞄准的是玉，而玉又是属于某一个人的，便要和人打交道。一个有人缘的人，便能够结识更多的朋友，遇到更多的好玉。如何才有人缘呢？这就需要你在和别人打交道时讲道德、讲人品、讲诚信，切忌油腔滑调，虚虚假假。
我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是2003年夏天，宁乡火车站全线开发，站前路－线不少村民要拆迁，当地生产队的队长带着几个村民在清理现场时，从房屋推平地基上捡到了一只玉手镯。按习俗，见者有份，卖了分钱。
队长通过曲线渠道联系收藏爱好者，有人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那天，我正好从长沙到宁乡的玉潭镇办事，答应中午请这帮人吃土菜。
玉手镯实拍图
他们如约而来，刚进店门，队长就把镯子递给我看。我接过一瞧：哎哟，比我想象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这个马蹄形状的羊脂白玉镯子，细腻、光亮、油润，纯正无瑕，其光泽如凝炼的油脂。看包浆，老道自然，散发厚重的沧桑感。同去懂玉的蔡满哥看后向我点了两次头，意思是说东西好，不要犹豫了。我理解了他的意思，说了声：好！
这样吧，先不具体谈价，喝酒吃饭。蔡满哥一提议，大家上了桌，气氛蛮融洽。两杯酒下肚，队长吱声了：你老板客气，喝了酒，发了烟，看你这人还行，这玉镯嘛，二千元钱让你了。
我没作声，笑了笑望着队长，心想，这个价开得真不高。队长看了看我，又说：怎么？不吭声，贵了是吧？减你五十元，一千九百五。我连忙说：行！依你的，依你的了。随即，队长交货我交钱，大家高高兴兴、爽爽快快地完成了这笔交易。
得到了思念之宝是缘分。人以金求玉，玉遇有缘人。收藏者和心仪的玉相遇的过程，归结为缘分一场，这样说，自有它的道理。对于很多爱玉人来说，买玉就是在寻求一种缘分，一旦看到一块心动的美玉，就有一种注定要属于自己的奇特感觉，没得到时，朝思暮想，期盼冥冥之中有天意相助，水到渠成地结缘。
2007年，正是古玩生意红火的时候，大麓古玩城的一些老板，国外回流老货做得蛮好。一次，我在娄底人陈总的店铺里闲坐，快递员给他送来了一个国际邮件。签收后，他用刀子划开纸盒，然后再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泡沫包装，露出了一只洁白的玉质鼻烟壶。陈总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递给我看。
玉鼻烟壶实拍图
我接过来，在手上惦了惦，品大，压手，约摸有三两多重，内堂雕得很空。细看，通体素面，线条特别规整，玉质细腻，皮壳温润，简约典雅，原装翠玉壶盖，相得益彰，一看就是一件清代乾隆工物品。
我知道，素面玉雕的选料必定是上等好料，没有纹饰，素面朝天，能最直接地展现一块玉石的光泽度、油润度和纯净度。别看素面玉雕简单，其实，它离朴素之美、初始之纯更近，离华丽繁琐、精雕细琢更远。素面玉雕的侘寂之意，体现在未曾雕饰，浑然天成的气息里。它的气质里没有浮躁和不安，只有恬淡和闲适。鼻烟壶往桌子上一摆，俨然像一个穿着洁白的裙子，戴着少数民族帽子的白族少女。越看越觉得美，越看越喜欢上了这只烟壶。随即，我们边喝茶边开始讨价还价，他一万二购入，要价一万八。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最终一万四千八谈妥。那时，没有手机转账功能，我交待他包好放保险柜，明天下午带钱取货，陈总说没问题。
没问题归没问题，没交钱，有人出高价买走了怎么办？到家后，我总是不放心，脑子里总是出现那位戴民族帽的“白族姑娘”，它的线条是那样流畅，舞姿是那样轻盈。晚上总是睡不着，一会起来在电脑里找图案，一会又翻资料找素雕工艺的特点。东西没入手，心里就不放心。
第二天下午，我和陈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守信誉我也守时，结缘后，心里这块悬着的石头就算落地了，那感觉很惬意，很轻松。这滋味，大概就是收藏的乐趣。
在古物面前，我们都是匆匆过客，只能算是一时的保管员。美玉，给人以朝思暮想的魅力，吸引着无数个追求者，于是，便书写出很多与之结缘的故事。这些故事，还将会延续给今后那一茬又一茬的收藏人。
（原载于“宁乡市地方志学会”微信公众号）
曾秉炎，湖南宁乡人，宁乡市地方志学会首席顾问。一位关注社会，热爱生活，喜欢收藏且偶尔动动笔的老公务员。著有《每一件都不寻常》（上海三联书店出版）、《帝王纪年考录》（岳麓书社出版）等作品。
